人工智能翻译助力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

文|孙金琛

人工智能促进了海外读者对作品改编的参与、共创,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新态势正在形成。

自2005年起点中文网与泰国出版社签署版权合作以来,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已经积攒了近20年的经验,其海外市场规模也超过了30亿元,翻译出海的作品更是逾万部,培养了近1.5亿人的海外读者群体。可以说,中国网络文学已经是中国文化走向世界的重要载体。这10年间,中国网络文学不仅向世界文化介绍了“道法”“武侠”“中医”等中国传统文化元素,还在“科幻”“奇幻”“历史”等传统文学创作题材上进行了创新,并结合中国社会现实推出了一批网络文学现实题材的上乘佳作。

网络文学的繁荣背后是世界文化传播的新趋向,一方面是世界范围内受众对“想象力”需求的复苏,在经历了30余年的大众传媒浪潮之后,“故事”的魅力愈加突显,读者更加渴望情感的颤动而非感官的刺激;另一方面则是世界文化版图的更易,自全球化浪潮以来,以英美为代表的西方文化一直占据着世界文化传播的主导权,大众传媒促进了西方从全球化到“化全球”的文化战略。

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不仅意味着世界文化发展的多元趋向,还为全球文化多样性的传播提供了新的模式。尤其是在数字网络技术发达的今天,人工智能的发展不仅意味着媒介技术的变革,还推动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发生,而网络文学则有望成为“世界故事”的最佳讲述者。

中国网络文学的“全模态”出海

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已经成为世界读者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渠道,并为世界文化的多样性发展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模式。《2023年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研究报告》指出,以阅文集团、晋江文学城为代表的中国网络文学平台与企鹅兰登、Amarin、Libre等近百家海外出版机构开展合作,向日韩、东南亚、欧美等全球多地授权数字出版和实体图书出版作品约2000部,涉及英语、法语、德语、俄语、日语、韩语、泰语、越南语、土耳其语、葡萄牙语等20多种语言。中国网络文学之所以能够在全球文化中站稳脚跟离不开翻译的助力,从最早的《鬼吹灯》《诛仙》出海东南亚,到《盘龙》打开北美网络文学市场,再到《步步惊心》《琅琊榜》在韩国掀起网络文学风潮,“中华元素”不仅在海外“圈粉”无数,还成为影视、游戏创作的文化来源。

优秀的作品离不开优秀的翻译,因此,翻译也被称为“第二次创作”。中国网络文学的翻译出海模式还为其他国家所借鉴,近些年韩国网络文学平台Naver Series、KakaoPage、Munpia,日本网络文学平台“小説・コミック販売プラットフォーム”越来越重视网络文学的海外市场,并与全球最大的网络文学翻译平台Wuxiaworld签订了长期合作协议。所谓机遇与挑战并存,中国网络文学翻译出海模式的成熟为其他民族文化的对外传播提供了思路,例如韩国网络文学作品“Solo Leveling”就将以影视、漫画、游戏的跨媒介模式进入全球文化市场,随着文化的跨媒介传播逐渐成为未来的发展方向,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也面临着竞争与挑战。

跨媒介改编对中国网络文学来说并不陌生,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中国网络文学逐渐展露出“全模态”的发展趋势。早在2000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被改编为电影搬上了荧幕,作品的改编方式越来越多样化,网络文学逐渐形成了以IP(Intellectual Property)为核心的文化工业链条,涉及音乐、戏剧、电影、电视、动漫、游戏等多个领域的开发与创作。《斗破苍穹》可以说是目前网文改编最成功的案例,自2009年开始连载到2015年漫画出版,《斗破苍穹》完成了有声书、动画制作、影视剧改编、游戏开发再到漫画连载的“全模态”发展路径。这一模式也被融入网络文学出海的总体布局,《武动乾坤》《星辰变》《庆余年》《赘婿》等作品在阅文集团旗下的YouTube平台均达到了百万订阅的好成绩。跨媒介改编拓宽了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路径,一方面,高度依赖文字翻译的出海模式须培养高黏度的读者,随着读者对翻译要求的提高,翻译出海的成本与日俱增并逐渐显露出局限性;另一方面,跨媒介出海借助声音、图像与交互体验等多种方式促进了海外读者对“中华元素”的认知,也使得中国文化更加具体可感。

中国网络文学的“全模态”出海模式丰富了全球文化传播的原有逻辑,也代表着受众文化的想象力觉醒。正如网络文学作家唐家三少所言:“我国的网络文学已经成为和美国好莱坞、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并称的世界四大文化现象。”稍作比较就会发现,好莱坞电影、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都是高度依赖影像的文化产品,对画面的成瘾性导致了全球文化想象力的衰退,电影在20世纪50年代后就失去了引领全球文化的魅力,而动漫的“黄金时代”则止步于21世纪,电视剧虽然接替了电影的文化领导权,可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也不可避免地走向式微。作为“后起之秀”的网络文学顺应了网络时代的文化观念,以参与、交互和共创的方式满足了读者的想象力需求,作品的跨媒介改编更是直接对读者开放,邀请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通过共创的方式推进网络文学的可视化传播,这自然与传统的大众传媒方式不同。因此,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以翻译出海为基础,以声音、影视、游戏的跨媒介改编为方法,最终形成了文化想象与视听融通的“全模态”出海模式。

人工智能深化网络文学翻译模式

21世纪最重要的科技革命莫过于人工智能的发展,而“大语言模型”的训练与应用更是引发了人文学科的独立性危机,语言是否还是“存在的家园”?不少学者担忧未来将是“人机共生”的天下,也有人持乐观的态度,认为创造的能力只能属于人类的“心灵”。但在中国网络文学的翻译方面,借助机器翻译提高翻译效率从而增进更新速度已经屡见不鲜,北美读者就自发组建过LNMTL、Comrademao、Babel等翻译工具,并逐渐形成了“机器+人工”的翻译模式。

人工智能在网络文学翻译中的应用深化了文本、翻译、读者的关系,一般来说,翻译活动由“原文本—译者—译本—读者”等环节组成,人工智能的介入使得读者不再是被动的接受者,读者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翻译进入翻译活动之中,译者与读者的合作使得文本的翻译层次更加丰富、全面和客观。但人工智能在翻译活动中的应用并非全无风险,中国网络文学的许多词汇、用语和表达都具有自身的独特性,这就要求译者与读者的知识参与,并对机器翻译进行一定的修正。

人工智能与网络文学翻译的有机结合并非偶然。早在2014年赖静平(网名“RWX”)就将《盘龙》翻译进北美,那时赖静平既非专业的翻译人员,也不是网络文学的从业者,而是作为读者从事翻译的代表,赖静平坦言“Wuxiaworld早期译者及其团队都是从拥有双语背景且英语写作能力优秀的平台读者中直接选出的”。由此可知,网络文学的海外翻译曾高度依赖“用爱发电”的优秀读者,随着一批优秀读者向职业译者转变,读者与译者的身份差别再次显现。因此,网络文学的海外翻译一早就具备了“生产性”的特征,读者并非纯粹的消费者,同时也是深度参与翻译和传播的生产者,《魔道祖师》的翻译与传播就几乎完全依靠北美翻译导航网站Novel updates的读者来完成,近几年国内脍炙人口的《诡秘之主》《道诡异仙》的海外传播也高度依赖读者间的分享和解读。网络文学翻译活动的“生产性”特征为人工智能的介入提供了条件,翻译在过去是一项辛苦的“二次创作”过程,但随着人工智能应用的成熟,即便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读者也可以最大限度地接触到非母语的网络文学作品,相似审美趣味的读者更是围绕文本迅速建立起“翻译小组”,相互分享、解读,共同完成文本的翻译过程。

人工智能的参与进一步强化了翻译活动中的“机器+人工”原则,鉴于网络文学的篇幅短则几十万字,长则上百万字,逐字逐句的人工翻译不仅难以满足读者的阅读速度,还增加了读者的阅读成本。因此,“机器翻译为主、人工修订为辅”的翻译方式逐渐成为主流,有的作品甚至将文本修订权限直接向读者开放,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就可以上传自己对译本的修订建议。随着翻译活动的开放还诞生了对特定概念、人物、情节的“衍生文本”,人工智能翻译极大地方便了读者在非母语语境中进行知识索引、考察、分析的需要,例如“血滴子”(Flying Guillotine)是什么?“如意”(Ruyi Scepter)又是什么?这些难以在作品中进行详尽描述的“中华元素”就需要读者借助人工智能展开自主探索。总之,人工智能翻译不仅增强了网络文学的传播能力,还深化了翻译活动中译本、译者与读者的关系,这为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新态势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网络文学的文化传承与海外传播研究”(项目编号“21&ZD26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文学院文艺学博士研究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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