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 鲁
毛芦芦近些年来的散文创作,似乎越来越专注于乡野题材——也就是大家在当下津津乐道的大自然题材,或曰生态题材。“毛芦芦亲亲自然系列”,可谓这一题材的集大成者,包括《鹭鸟日记》《我是大自然的孩子》《跟着小溪去远航》《我们抱山去》四册。
这些散文里有春雷滚动、春溪流淌、蚯蚓歌唱、万物萌发的声音与气息。这些创作素材全部来自她不断地赤足行走在自己家乡的大地上,好像把自己也变成了春天松软的山野和菜畦边的一蓬春草、一株绿树,甚至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喜鹊的歌,就是我要献给大地的歌呀!”这是多么接地气的心愿。如此明亮、跃动和蓬勃进取的文心,比我们司空见惯的那些总是喋喋不休和陶醉在对童年琐事回忆里的儿童散文,更接地气,也更具有新鲜感和原创性。
阅读毛芦芦的《鹭鸟日记》等自然美文的时候,我也不时地想到写《植物学通信》的卢梭,想到写《林中水滴》的普里什文、写《森林报》的比安基,还有写《野鸭一家》的黎达·迪尔迪科娃。不知道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机缘,或许是如电光一闪似的,一下子唤醒了和照亮了自幼在江南乡村长大、想必是在心灵里一直保留着田野花草虫鸟生活一角的女作家的“草木之心”。不难想象,那一瞬间,她的写作灵感,她的草木之心,就像一窝正在山道边晒着太阳、睡着午觉的小山鹑,突然被一位偶尔走过的行人惊醒了,纷纷张开了晶亮的翅羽。她的散文创作随之进入了一片辽阔、清新和春光明媚的原野。
毫无疑问,这些得之于真实的日常生活中的自然观察与发现,是需要作者付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耐心与用心的。与草木和昆虫为邻,听溪流和小鸟唱歌,这是作者写作这些散文必需的状态。从这一点上看,芦芦的自然题材写作,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深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田野调查”和“行为艺术”。自然,我们把这些以大自然为题材的散文,尤其是一些描写植物、动物和昆虫生活的散文,简单地视作“自然科普散文”,也并无不可。因为作者的观察与发现都是亲眼所见,是一种描述准确,也传递出了准确的自然知识的“非虚构”写作。
然而,作者的努力并没有仅仅停止在这个层面上。她的目的是把自己所有的“原生态”的自然观察,转化成优美、清新的儿童文学。而如何把原生态的观察记录变成“美文”,变成“儿童文学”,这就同样需要一种特别的“功夫”。这种功夫,不仅在语言文字的描述和表达上,其中还有如何融进儿童文学所特有的故事性、想象力、童趣、细节描述等多方面的功夫。可喜的是,作者都用心地做到了。
所以我认为,“毛芦芦亲亲自然系列”呈现给读者的,有飞鸟、溪流、山野和大自然怀抱里万物生长的景象与风物的描绘,有作者观察、发现和描述出来的动植物和昆虫的生活习性、生存秘密、四季变化等方面的科普知识,更有作者在乡土的感情、万物的秘密、生命的启示、生态的思考、心灵的感动、来自大自然的治愈力等的审美与表达。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审美表达,这套自然题材美文也同时具有了饱满和鲜活的“儿童文学性”。
不久前,从一本书上看到这样一段话:当我们看穿了生命的本质,我们就不再执着于某个山顶,不再执着于某种更好的生活,我们要做的是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无限多的生命体验。我们应该去体验更多,而不是体验更好;我们应该以一种澎湃的激情去投身于生命本身,而不是仅仅去追求某种结果。毛芦芦自然题材美文的写作方式——即我前面说到的另一种意义上的“深扎”、另一种意义上的“田野调查”, 其实也带给了我同样的启示:我们应该去体验更多,而不是体验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