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与被读》是首都师范大学燕京人文讲席教授、俄罗斯文学著名学者刘文飞解读评论世界文学经典名著的美文。
本书论及荷马、但丁、莎士比亚、塞万提斯、歌德、雨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乔伊斯、川端康成、纳博科夫等十一位世界文学大家及其代表作。作者基于对经典文本的精研细读和对作家生平的查究梳理,每篇文章提炼一个焦点并围绕它展开剖析讲评,或钻研人物形象,或探讨文学属性,或谈论思想、生存等严肃话题,或从建筑、颜色等细节解构经典,十一个主题生动、新异、丰富、深刻,纵横开合,蔚为大观,是世界文学爱好者的思想盛宴。
12月2日—3日,刘文飞携新书先后做客天津内山书店(鲁能城店)、建投书局·北京国贸店,与中国作协副主席、书记处书记邱华栋,《十月》主编陈东捷,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王丽丹,《小说月报》执行主编徐福伟,浙江文艺出版社总编辑王晓乐进行了精彩的对谈。从《读与被读》的创作缘由谈起,他们就文本细读、经典重读、文学未来等方面展开了畅聊,并将自我放回到读者身份,分享了极具感染力的个人阅读故事。
“读与被读”之旅
刘文飞坦言,“读与被读”这个概念源于偶然。2010年,他以富布赖特学者身份在耶鲁大学访学,看见耶鲁学生主办的报纸《耶鲁每日新闻》的第一版有句醒目的广告语——“Read or be read”,这句话当即戳中了他的内心,就想着日后用这个名字写一本书。“我们这些写作的人、翻译的人,天天做的事情不就是在读,然后读完了之后把自己的一点想法翻译、记录下来,读与被读几乎就是我们生活的全部。”
后来,刘文飞在首都师范大学给本科生开了一门外国文学名著的课程,在重读经典的时候,他记录下新的体悟和洞察,这些文章集结起来,首先在《边疆文学》做了专栏,刊发了一整年,紧接着又受《十月》主编陈东捷的邀约,在《十月》陆续发了一年,再后来,浙江文艺出版社总编辑王晓乐读到了这些文章,深受触动,向刘文飞发起约稿,最终这些文章汇总成了一本书——《读与被读:世界文学名著十一讲》。
由讲稿、专栏到成书,延续了娓娓道来的风格,“读与被读”之旅走了两年。
“大家写的小书”
“大家写的小书”是邱华栋对《读与被读》的评价。
首先,他认为这本书谈论了人类文学的正典。“所谓正典,是指人类文学至今为止最重要的一批作品。从《荷马史诗》到《神曲》,从《哈姆雷特》到《堂吉诃德》,还有《巴黎圣母院》《尤利西斯》《洛丽塔》,包括两位俄罗斯文学大师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这些都是文学史上的经典,刘文飞又是世界文学的专家,所以这是一本大家写的小书。”其次,邱华栋认为,在研究这些人类文学正典的时候,刘文飞只是汲取了作家的一个特点,“每个作家的资源都非常丰富,拥有无数的门和无数的窗户,但刘老师给我们提供了一扇门和一扇窗,既友善又亲切,我们可以通过十一扇门和十一扇窗靠近十一位作家,进入到他们创造性的文学世界。”
陈东捷则将刘文飞视为“理想的读者”。他表示:“首先,刘文飞爱好这些作品,从年少时读到现在;其次,刘文飞是俄罗斯文学的翻译大家,我们读的很多经典译本都出自其手,翻译家的职业习惯会给文本解读注入很多细节;第三,刘文飞是一个研究者,研究者会关注身世、心理、社会关系等很多复杂的方面。所以跟着刘文飞的解读,我们可以走入文学的精神世界,这本书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也很好的文本诠释。”
对于刘文飞的多重身份,王丽丹也认为有助于展示其文学素养。“他不仅是一位翻译家,也是一个作家,还是一位诗人,因此在创作中既带有文人美学,又喜欢剑走偏锋。这些世界经典被读者无数遍阅读,被评论家千万遍解读,刘文飞依旧在字里行间捕捉到细枝末节,写出了《读与被读》,有温度,有深度,有广度,非常有趣,又有意义。”
徐福伟将《读与被读》的独特性概括为两点:“第一,它着眼于文学之所以成为经典的那些必备维度,比如小说情感、小说细节,文学作品中的时空还有内心冲突;第二,它揭示了创作主体与阅读主体在文本所构建的一个有效时空的一种交流和碰撞。没有经历过阅读行为的作品只能称其为文本,是在阅读的传播交流中,文学作品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
王晓乐认为:“《读与被读》展现了刘老师作为学者宏阔的视野,字里行间洋溢着理性的逻辑力量,每部作品择取一点,打开一条幽深的通道,纵横上下,突围左右,以独特的门径勾勒了文学发展的脉络,让人豁然开朗。而更美妙的是,《读与被读》充满着刘老师这样一位理想读者极具个人性的体验和感受,其中的动人之处,也是我们读这些经典作品最有力量的一部分,最没有功利的一部分,恰恰滋养了我们,打动了我们。”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在《读与被读》中,刘文飞提出了“哈姆雷特性格自身的复杂性,暗示任何一个成功的文学形象可能都是一种矛盾性格,都是双重人”。
我们发现,世界文学中那些著名的主人公,其性格大多是复杂多面的,他们都是程度不等的双重人;在文学作品中,作家们还往往会为这些主人公设置各种镜像般的人物对应关系;而就作者与其主人公的关系而言,文学形象则时常就是其创作者的第二自我。如此说来,所谓“双重人”便成了文学中随处可见的存在。而正如“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在阅读过程中,往往受“双重人”主导,迸发出不同的火花。
受《读与被读》的启发,邱华栋在重读这些经典时也发现了很多新的空间。比如刘文飞谈论《尤利西斯》的现代性,邱华栋找来几个译本的《尤利西斯》摆在一起,从迥异的文本探讨间体会到不同的侧重点和相同的文本内核。“我们为什么要读《红楼梦》,是因为在《红楼梦》里有我们中国文化的所有信息,有我们之所以成为中国人的情感类型、关系类型、审美风格。同理,《尤利西斯》就是西方文学的集大成者,从《荷马史诗》延续下来的文学精神。从刘文飞的一篇文章进入,我打开了别的窗户。”又如谈论川端康成,邱华栋认为刘文飞指明《雪国》的死亡主题是对我们的提醒。“死亡主题是人类文学的一个重大命题,就像成长题材是人类文学的一个重大命题一样,被一代代作家书写,人的生命是向死而生的。刘文飞的每篇文章都触及到特别重要的文学问题。”
同样,陈东捷也赞赏刘文飞创作的独特性。他谈到自己早年读《雪国》时,体会到“平静的叙事中蕴藏着死亡的主题,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他们独特的表达方式”。徐福伟则认为:“读与被读的关系,绝对不是一种简单的物理反应,而是一种有效的、复杂的化学反应。我们的阅读主体与创作主体进行了思想乃至情感上的深度较量和交锋。”
我们相信,文学很难死亡
邱华栋笑称:“电影出来的时候,他们说文学要死了,小说要死了,结果没死;电视剧出来的时候,他们又说文学要死了,小说要死了,还是没有死;等网络媒体出现的时候,小说又被预言要死了,还没死,死不了。”在谈到我们为什么还要读文学作品,文学作品存在的意义时,邱华栋表示,“首先,我们人类是使用语言的动物。只要我们在使用语言,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就不会死。其次,我们的生命经验是独一无二的,每次阅读文学时会唤起我们独特的生命经验,文学的价值和意义就呈现了。”
在谈到阅读感受时,陈东捷表示要时不时读一读经典著作,校一校准心。“阅读有两条路径。其一是沙里淘金,在海量阅读中去寻求新意;其二就是重读经典,随着自我的成长,看待经典的眼光也会发生变化。”“我们生活的经验只有短短几十年,但是通过读书,我们好似过了好几遍人生。很多好的作品,我们不舍得结束,它完全和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
刘文飞基于对大众阅读的观察认为:“当前活跃的这三代人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最了解世界文学的群体,当下的中国有可能是最注重世界文学经典的国家之一。”“科技的发展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去进行审美活动,越是在碎片化的、漂浮的时代,越是需要文学经典,就像海员在大海上航行,时间久了就渴望双脚在陆地上站一站,而经典作品一直是我们脚下的一方陆地。”
王丽丹从教学的角度提出:“我们不仅可以读经典,也可以听经典。我们总教导学生抓住碎片化的时间去读一些经典名著,去听一些经典名著,不要分配任务地让他们去读这些作品,有目的的阅读会丧失很多愉悦。《读与被读》就像是一场无目的的漫游,充满哲思和快乐。”
王晓乐赞同“阅读就是我们的生活本身”这个观点。她与在座读者分享了自己愉悦读书的某个瞬间,“书架上的那些书、书中的那些人好像都出来了,站在你的身后,和你对话,特别幸福。《读与被读》是一扇窗户,走进去之后又很多的路。即便阅读不是我们生活的全部,至少成为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诚如索尔·北娄所言“书是广阔生活的保证人。”这本书自身就是天才的作家、理想的读者在“读”与“被读”之间角力的果实,这次活动也是评论家、出版人、学者在“读”与“被读”之间创造的思想盛宴,借由它们,我们在广阔生活中自在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