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1日下午,著名作家哲贵带着新书《化蝶》来到上海思南文学之家,与评论家黄德海、出版人王晓乐就小说文本及其生发出的话题进行了精彩的对谈,本次活动由媒体人罗昕主持。
哲贵是浙江省作协副主席、《江南》杂志副主编,著有小说《仙境》《信河街传奇》《我对这个时代有话要说》《猛虎图》及非虚构作品《金乡》等,曾获郁达夫短篇小说奖、林斤澜短篇小说奖、汪曾祺文学奖、百花文学奖等奖项。
《化蝶》是哲贵“信河街”系列中的又一传奇,由浙江文艺出版社于2023年9月推出。故事以信河街越剧团的新团长、小生剑湫改编《梁山伯与祝英台》为主线,牵出上一代生旦梅如烟和杜文灯的往事,也将自己与旦角搭档肖晓红、戏迷尤家兴三人紧紧缠绕,在舞台的回溯与现实的互文间,上演一出现代的梁祝故事。
突破是为了一种新的可能
《化蝶》的故事,哲贵酝酿了许久,也纠结了许久。在此之前,他曾写过一部《仙境》,也是关于越剧、关于演员的故事,《化蝶》是他同一题材的第二次尝试。对于作家来说,在同个题材上打转是大忌,但是写作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里,它不给作者自己控制的机会。对于哲贵来说,创作《化蝶》就是他与自己的一次“较劲”,他想在同个题材上,给予突破的可能,他坦言:“我们生活里面的每一个人也是一样,在这个过程当中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世界一个机会,最主要的是看看自己,我还有没有可能。”
论及突破,黄德海也深有感触。他表示哲贵写《化蝶》,就如同毕飞宇写《青衣》,“毕飞宇最早写唱戏的一个小说叫《唱西皮二黄的一朵》,然后他不过瘾,后来就写了《青衣》”,而现在《化蝶》与之相隔二十年,戏曲题材的主旨与彼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他表示,“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戏忽然又开始有了自己的尊严,一旦有了这个尊严,我们发现演员一下子也恢复了自己的自信和各种可能,他又开始琢磨戏,回到了戏的本身,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
黄德海还强调《化蝶》体现的是时代投射在戏剧上的变化。他说:“这个故事还叫《梁祝》的时候,不是要鼓励自由恋爱,而是说这件事干不得,梁山伯与祝英台其实是传统的戏,它不会成功,成功了就不对,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系统里是不成立的,这是传统。而到了《化蝶》,让他们两个在一起,要私奔,这就是现代,这就是哲贵说的创新,这一步跨越非常大,演员要变化,人物要变化,时代环境要变化,这才是哲贵说的从传承到创新的过程,这个过程我觉得是《化蝶》给我的一个最大的感受。”
王晓乐认为经典之所以能不断被阅读、被讨论,首先是因为它表达了普遍的情感与价值,具有永恒的魅力;在不同的时代、人生的不同阶段与经典相遇,可以有不一样的领悟与启发,通过阅读经典,引领我们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更好地理解别人的世界。其次,每一个时代对经典作品的改编,其实都是经典的一次当下阐释,这种阐释必须紧跟这个时代、土壤、气候,才能推陈出新、生生不息,焕发出强大的生命力。
在艺术和生活之间寻找自我
戏里与戏外之间的穿梭,常常需要通过一条道路,演员在其中收拾心情,进入角色。黄德海提到了《化蝶》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既哲贵在面对角色登台以前的细节描写十分充分。而充分的准备工作,是演员入戏的前提,也是作者写作的必要过程,他惊叹:“《化蝶》这个小说为什么好?是因为它上来就让人物演出自己,并且从进入开始就是双线,既是日常中的自己,也是戏中的自己。”黄德海还提出:“一个人的艺术程度越高,他能够从自己艺术里处理的速度就越快”,他举了铁匠最大的技巧是“热铁别摸”和古琴大师张子谦弹琴做到了“指静”的状态来佐证这一观点。
从出版者的角度出发,王晓乐认为,评判一部文学作品的好坏,首先是作品的语言。在《化蝶》中,哲贵式的语言很有特色,既现代又古典,既舒缓又激昂,而用这样的语言来讲述一个充满矛盾与张力的作品,展示人与自我、人与人之间复杂而又幽微的关系,是相得益彰的。
除了语言之外,一部好的作品,可以说既要从中看出作者的影子,也要让读者感觉作者仿佛不在场。作者得把握“入戏”与“出戏”之间的平衡:究竟要在何时全身心地投入到文字之中?何时将自己的一部分抽离开来?是成为笔下的人物?还是作为冷静的旁观者?在这个问题上,哲贵解释道:“对整个小说来说,我又不能变成单一的剑湫,又不能变成单一的肖晓红,因为我得陪着这些人物往前走,甚至推着这些人物往我要突破创新的方向走。”因此他觉得,如果回到45岁,他写《仙境》没问题,但在那时却无法创作出《化蝶》。对作家来说,写作的一生就是在不断解决问题的一生,也是不断回应变化的一生。
打破经典中的刻板印象
哲贵作品的另一个特点在于,他始终如一地关注“信河街”上的商人们。王晓乐坦言:“我觉得哲贵有一个特别让我们尊敬的地方,他写出了一批我们一般理解上不同的商人,写出了新的一代商人的精神面貌。”在传统的话语体系里,甚至是大部分的文学作品中,对于商人的看法几乎是二元对立的。哲贵指出:“商人以盈利为目的,这是商人的本质。但是在我们之前,我们对无商不奸有一个误会,所有商人都是奸诈的。我写的商人,几乎都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们的不堪,我特别理解他们作为一个商人内心的无奈。”在哲贵笔下的商人脱离了刻板印象,他们通过积累使自己的物质生活富了起来,同时时代环境的变化拓展了他们的时空观念。哲贵关注在个人身份与时代急剧变化的当下,商人们寻找一种方式安顿自己的灵魂的尝试。
对谈结束后,读者们热情高涨,不断地与台上的嘉宾互动。有些读者对于书中的传统戏曲到底改与不改问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也有的读者在尝试创作小说,希望从哲贵那里得到一些经验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