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益民
刘绪源先生把中国儿童文学史上获得成功的儿童诗分为两种:一种以童趣见长,较为写实;另一种以抒情见长,强调意境。设若以此划分,我认为徐鲁儿童诗(包括一部分少年诗)的总体风格偏于后一类,即以情取胜,以境动人。诗集《少年人的太阳》即如此。
诗集由四部分组成:《天真之歌》《少年之歌》《故乡之歌》《信念之歌》。诗人以《少年人的太阳》命名,洋溢着理想主义与浪漫主义的激情,抒发着对生活的热爱与对未来的期盼。
徐鲁诗歌所及,皆是日常,大自然的花草树木、四季更替,身边的朋友、亲人,以及儿童少年的情绪情感。有意思的是,这般的“熟事旧情”,我们阅读时并不觉“熟”“旧”,而常常兴味盎然。这其中有何诀窍呢?这是因为诗人将那些日常的生活、熟悉的场景,赋予了新鲜的解读,或者呈现出动人的意境。也就是说,诗人用审美的目光凝视生活,既见到人人皆所见,更见到人人所未见,这“所见”与“未见”,让读者看到了熟悉的陌生与陌生的熟悉,情不自禁地借由文字驱遣想象,产生阅读的惊异感与愉悦感。
徐鲁的诗歌总是洋溢着浓郁的情感,传递着对生活、对自然、对故乡的热爱,表达着对未来、对远方的憧憬。诵读他的诗歌,心中涌起的,常常是温情,是向往,是期盼,是信心。这些情感对于成长中的少年儿童具有“根”的意义,也就是具有基础性、奠基性和生长性的价值,会影响他们对生活、对人生的态度。
在《太阳花的梦想》中,诗人将梦想比作太阳花,“它们就像我的梦想,/长出了美丽的绿芽”“这世界到处会开满,/开满热烈的太阳花”。诗歌律动着蓬勃的生命力,洋溢着少年儿童的豪情。这种阳光般的明媚情绪几乎是诗集的主旋律,令人振奋,给人鼓舞。
我想特别指出的是,这本诗集中,有一小部分所抒发的并非少年儿童“此刻”的情感,然而,因为情感的真切性,少儿读者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实现了心理意义的共鸣。
徐鲁的诗歌没有抽象或直白的表露,而是善于选取恰当的形象承载所要表达的情思,这些形象成为诗歌的意象。由徐鲁诗作的表达,我臆测诗人创作时的两种思维方式:一是由物及意,看到某个具体形象,从中发现、感触诗意诗情;另一种则相反,由意寻物,即先有某个表达主旨诉求,返观找寻适合的承载形象,将情与理寄寓于物。
一般而言,评论界对前一种创作评价更高,不过,我从接受者需求的角度分析,认为后者也有其存在的必要。少年期正是个体价值观、人生观的形塑期,对他们进行理想信念的教育引导十分必要。这类诗作(尤其朗诵诗)容易写得抽象、理性,一不小心就会流于口号。这方面,徐鲁进行了有意义的实践探索,既主题鲜明,又形象动人,引起读者的丰富联想,不失诗歌的美感。
诗歌是语言的艺术,也是语言的游戏、语言的实验。徐鲁的诗歌语言简洁、清新、优美、富有韵律,能让读者获得语言的享受。
徐鲁善于运用各种修辞手法。如通感:“雨淋湿了他们的衣裳和头发,/却淋不湿他们的歌声和欢笑”(《雨天的小孩》);如拟人:“那棵长大的樱桃树/倔强而又孤独/”(《失落的樱桃》)。
徐鲁的诗歌十分讲究诗句的对称、整齐与错落的恰当运用,以形成明快的节奏感。同时,徐鲁的不少儿童诗充满了画面感,这种画面感的营造常基于动词的巧妙选用。“有时候,风,/骑在老鹰的背上”“有时候,风,/攀着红高粱的穗子摇啊摇”“有时候,风,/爬上光秃秃的槐树梢”“有时候,风,/赤着脚跑过每一条冰河”(《风的四季》),这些动作性很强的词将风的形象具象化、拟人化,给读者视觉的冲击力。
诗集《少年人的太阳》中有一组献给安徒生的诗,宁静又深情。“是谁在轻轻地呼唤我?/在那银色的月光之夜。/是谁在低低地唱着歌?/当晚霞映红了大海之波。”我想,这是诗人对童话之王的深情致敬和礼赞,也含蓄地表白着自己的追求与方向。
(本文作者为小学语文特级教师,儿童阅读推广人)